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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教育专家,现任国家养成教育总课题组副组长,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儿童发展研究中心核心专家、家庭教育专家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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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学者。1974年生,河北人,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系, 2001年获临床心理学硕士学位,现为广州日报社”心理专栏”负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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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4年9月生,广东梅州市人。1964年大学毕业。1989~1 990年以高级访问学者,留学苏联教育科学院。现为广东省... ...
  • 唐曾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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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教育专家,语言心理学家,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专家委员会暨儿童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
  • 闵乐夫
    北京教科院家庭教育研究与指导中心主任,中国家庭教育学会理事,北京家教研究会副秘书长,北京性健康教育研究会副会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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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教育专家,全国家庭教育专家讲师团首批专家,曾任北京教育学院教育管理室主任,中央教科所兼职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 ...
  • 冉乃彦
    著名教育专家,北京教科院副研究员,中国家庭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儿童发展研究中心项目专家... ...
  • 田玉
    著名教育专家,现任中国教育学会作文教研室主任,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儿童发展研究中心特聘项目专家,北京树人... ...
  • 卢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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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孙云晓
    著名教育专家,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儿童发展研究中心项目专家,中国关心下一代... ...
  • 温金海
    温金海先生,香港国际经典文化协会主席、总干事,中华读经活动的最早提倡者和宣传者。2001起亲自捐款并发动社会募捐... .. .
  • 董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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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钰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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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凤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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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屈开
    屈开教授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系和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完成了两所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课程,译名“开心妈妈”。国内著名亲子...
  • 安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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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建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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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钱志亮
    著名教育学家,现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系主任,硕士生导师。先后师从中国特教奠基人朴永馨教授、著名教育学家劳凯声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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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学堂创办人、首席讲师,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会特聘专家。刘先生出生在“楚文化”的发祥地——湖北荆州市,儿时就享受传统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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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林,全国妇联婚姻家庭指导师执行讲师、高级婚姻家庭指导师、深圳市妇联“阳光家庭”专家讲师团成员、宝安区妇联妇女... ...
  • 魏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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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秋敏
    中国词学会会员,中国韵文学会会员,文学博士。现为南京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东莞理工学院副教授... ...
  • 汤添顺
    马来西亚籍华人。 资深行为心理学专家。 青少年素质培养实践者。 1972年,进入新加坡警队并成为飞虎队队员。
  • 徐晋如
    毕业于清华、北大两大校中文系。博士学历,当代知名青年诗人、学者、儒教徒。现执教于深圳大学文学院。著有《禅心剑气相思骨---中国诗词的道与法》、《忏慧堂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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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蒋平
    深圳高级中学心理咨询中心主任,心理学副教授、心理咨询与催眠治疗专家,中央电视台12集电视系列片《学生心理训练》主讲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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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承毅,在近40年中医药养生实践工作中,潜心研习中华传统医学“治未病”预防疾病理论,研习蒋维乔《静坐养生法》和李少波《真气运行法》,深得静坐养生和真气运行实践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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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淑敏是国家一级作家、内科主治医师、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结业,注册心理咨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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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承昊, CCTV-少儿《成长在线》专家组成员、CCTV-2《理财教室》教育理财主讲人,深圳市市民文化大 宋承昊讲堂家庭教育主讲专家;全国大学生心理咨询专委会委员;中国青少年成长规划中心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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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家庭教育专家,中华讲师网亲子教育首席讲师。从事教育培训工作三十多年,曾获得全国妇联、教育部颁发的《全国家庭教育工作先进工作者》、全国妇联颁发的
  • 陈一筠
    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中国性学会青少年性教育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人口文化促进会副秘书长;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教育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
  • 杨东平
    北京理工大学文学院教授,著名教育和文化学者。系中国第一个民间环境保护组织“自然之友”副会长,21世纪教育发展研究院院长。
  • 赵忠心
    著名家庭教育专家,北京师范大学教科所研究员 ,中国教育学会家庭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国家基础教育实验中心生趣社区与家庭教育研究所所长。
  • 韦钰
    中国工程院院士,全国政协教科文体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科协副主席、原中国教育部副部长、原东南大学校长。
  • 李晓凡
      李晓凡简介.女,党员,高级讲师,曾任哈尔滨市卫生学校副校长,兼任全国中等职业教育学生联合会理事,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家庭教育学会常务理事,全国家庭教育报告团成员。
  • 许添盛
      许添盛医师毕业於台北医学院。曾任台北市立仁爱医院家庭医学科专科医师,但为了更瞭解人类的精神、心灵对身体的影响,於是转入精神科领域,曾执壶於台北市立疗养院精神科,现任台北县立医院身心科主任。
  • 郑日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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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东交通大学母亲教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致力人类文化启蒙的另一教育专著《发现母亲》(80万字),1999年一经推出,即在社会产生广泛影响。
  • 李艳
    广东省中医院心理睡眠专科负责人,医学博士,心理学博士后,中国睡眠医学会心理卫生学会委员。曾在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心理中心与上海精神卫生中心深造。
  • 吴章鸿
    湖北省武汉市人,家庭教育专家,全国家庭教育讲师团成员,少先队全国工作委员会特聘“志愿辅导员”。2002年5月作为“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入选教育部、全国妇联、共青团中央“全国更新家庭教育观念报告团”,并
  • 黄孔辰
    深圳市福田区正处级调研员、深圳市福田区社区教育指导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深圳市教育专家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现任)、深圳市德育与心理健康教育专业委员会主任(现任)、上海市教育科学研究院特聘研究员(现任)
  • 齐大辉
    美国玛赫西管理大学教授、中国清华大学客座教授,现任美国美中教育研究会副会长、北京首都经贸大学华侨学院副院长、中关委(北京)教育科技中心执行主任、中国家长教育研究所所长。
  • 张远山
    自由撰稿人、独立作家、庄子研究学者。思想尖锐,学养深厚,因狠批两千年专制制度以及儒家官学、力挺以自由为核心理念的庄子哲学而备受学界关注。
  • 杜蔚
    现代家庭教育和家长教育的实践专家,长期从事家庭教育教学及教育专家的整合工作。多年来,潜心研究行为心理学、儿童心理学、国学经典启蒙教育等。深入近千个家庭提供家庭教育服务,在情绪控制、沟通表达技巧、孩子行
  • 庄荣辉
    庄荣辉,美国NLP大学「身心语言程序学高级执行师」、美国DISC性格分析师,NLP培训导师、美国体验式培训导师,NLP情商管理专家,亲子教育专家。长期从事家长和青少年的培训和辅导工作,举办各种有关情绪
  • 扶忠汉
    扶忠汉,台湾著名学者,“扶忠汉英语”的创始人。“双向式英语”教学法是扶忠汉先生几十年来英语教学的重要成果,是中国人学习英语的最佳途。 1983年月10月20日,美国密苏里大学校刊称赞扶忠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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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瑞雪,儿童教育专家,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从事儿童心理学、教育学的研究,创办了大陆第一所蒙特梭利幼儿园和第一所蒙特梭利国际学校,之后又创立了蒙特梭利教育研究中心。
  • 刘冰
    刘 冰 资深国学教育专家。1946年生。中国民主同盟成员。多年来从事教育工作,迄今已达40年。是共青团中央网络影视中心网上青少年国学院名誉院长。
  • 王金战
    数学特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北京市中青年骨干教师。
  • 马少山
    马少山,省级家教名师,心理咨询师,阜阳市关工委家庭教育讲师团成员,颍上县关工委常委、家庭教育讲师团团长,颍上县教育局关工委常务副主任
  • 张乐群
    张乐群, 1981毕业于阜阳师范学院中文系,1995年毕业于安徽教育学院教育管理系,副教授,现任阜阳市关工委家教组副秘书长,安徽省陶行知研究会常务理事,曾获得安徽省学习陶行知先进个人一等奖,曾任阜阳市
  • 刘克仲
    刘克仲,毕业于皖南大学(现安徽师范大学)数学系,曾任阜阳市体委主任,颍州区委宣传部副部长,现任阜阳市颍州区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德教、家教讲师团团长,阜阳市关工委家教讲师团成员。
  • 周陶钧
    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国际心理咨询师;中国教育学会国家“十.一五”科研(幼儿习惯教育)课题组研究员
  • 陈家相
    曾任阜阳市十五中党支部书记、副校长、工会主席、十五中家长学校校长。现任十五中关工委常务副主任兼家长学校校长、颍州区关工委常委兼副秘书长、颍州区家教讲师团副团长、阜阳市关工委家教讲师团成员。
  • 陈永珍
    颍泉区关工委常委,市关工委家教讲师团讲师,被安徽省教育厅关工委评定为省级家教名师,从事关工委和家教研究工作16年。
  • 马玉
    十五中家长学校 教务处主任,中共党员,中学一级教师, “国家级心理咨询师”,十五中“心理健康研究室副主任”、 颍州区优秀班主任、颍州区优秀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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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阜阳市物价局局长,党组书记,阜阳市政协常委,文史委主任,关注并潜心研究家庭教育,其《教子十二变》一书被评为中国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书目。
  • 朱代三
    中学高级教师,毕业于皖南在学数学系。多年来一直从事初中、高中的教育教学、教研与家庭教育工作。现为颍泉区教育局关工委秘书长、副主任、关工委常委。
  • 宁义南
    宁义南,1935年12月生,原系阜阳一中语文高级教师,教改研究室主任,政协安徽省委会第六、七、八届委员、常委,民革阜阳市第一届主任委员,政协阜阳市委员会一、二届副主席。现任阜阳市关工委常务副主任。
  • 刘传玲
    颍泉区教坛新星,颍泉区中市区家庭教育研究室副主任,国家级心理咨询师,阜阳市心理咨询师协会副秘书长,阜阳市关工委家教讲师团讲师,阜阳新闻广播《倾诉》栏目特约顾问
  • 陈斌
    陈斌,男,1953年5月1日出生,湖北恩施市人。中学高级教师,华中师大教育学硕士,深圳市南山区卓雅小学校长兼党支部书记。社会兼职:中国教育学会中小学整体改革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深圳市民族团结促进会宣传
  • 王永攀
    王永攀,出生于1962年,大专学历,1982年参加教育工作,历任小学教师、班主任、大队辅导员、校长。
  • 杜秀芳
    101网校徐州分校校长,徐州一中校外教育辅导员,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硕士,中学高级教师,心理咨询师,市人大代表。
  • 赵文汉
    赵文汉,语文特级教师。阜阳市首届名师,阜阳市教育局为其建立“阜阳市名师赵文汉工作室”,并授予“首席名师”称号。
  • 廉月富
    廉月富,现任太和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主任。
  • 尚印
    现在颍泉区教育局关工委工作。 中国课堂教学研究中心课堂教学研究会会员;
  • 王献振
    王献振,中共党员,大学文化,高级讲师。先在原太和二中、一中执教十余年,后调入党政机关。
  • COCO
    COCO(刘璐),国际著名心灵成长导师,长期在美国、瑞士、意大利、印度等地游学。接受了欧林光的课程、菲登奎斯(feldenkrais)学派的肢体重建、美国伊沙兰学院(Esalen Institute)
  • 朱从生
    朱从生,70年于安农大毕业,同年在太和57大学任教。
  • 徐贺仁
    49岁,中共党员。教师。中教高级。 县家庭教育讲师团秘书长。从事教育工作30年。
  • 小平
    小平。亲子教育专家,家庭教育指导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EAP项目导师。
  • 范刚
    范刚,中共党员,中学数学高级教师,现任胡总中心学校校长、安徽省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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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俊清,国学导师,师承终南山国学院,随名师潜心研习,实践力行、实证中华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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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 共产党员,本科学历,中学数学高级教师,安徽省中学数学第五届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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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筑娟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意象对话心理导师,企业EAP项目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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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仰东

  梁漱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观点、作为、举止,甚至照片,都能给人以“特立独行”的印象。他在自我评价时,也把“不肯苟同于人”视为自己历来的两点长处之一。那么,他在哪些方面与众不同?他又为什么与众不同呢?

  学术基础

  做学问和做其他许多事情一样,不能上来就干,要有一些积累和准备,即所谓“学术基础”,或者说“知识结构”。鲁迅的学术基础是国学、德国哲学和浪漫主义诗学等;周作人的知识结构相当驳杂,他把它们分成八类:诗经论语注疏、小学、文化史料、年谱日记游记家训尺牍、博物书、笔记、佛经、乡贤著作。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学者,各有偏好,术业也各有专攻,但私塾似乎是他们接受教育的共同起点,差不多都是从四书五经中背出来的。梁漱溟则不一样。他接受教育,尽管也是从这里起步,但他生长在北京,其父为开明人士,因而能得风气之先,成长经历与同辈学者之间,有本质上的不同。

  梁漱溟5岁开蒙,读过《三字经》和《百家姓》后,就在接着要读四书五经的当口,赶上了变法维新。父亲梁巨川本来就不赞同儿童读经,此时借“停科举、废八股”之机,便断了儿子的读经之路,让他去看《地球韵言》。此书的内容,顾名思义,多是一些欧罗巴、亚细亚、太平洋、大西洋之类,说的是世界大势。第二年,北京出现了第一个“洋学堂”——中西小学堂。梁漱溟便被父亲送到这里读书。后虽因社会动荡,他转过几次学,11岁时还曾回家请先生教读一年,但仍不习四书五经,而是读小学课本,他后来曾回忆说:“我对于四书五经至今没有诵读过,只看过而已。这在同我一般年纪的人是很少的。”1906年,13岁的梁漱溟考入顺天中学堂,1911年毕业于顺天高等学堂。这便是梁漱溟最后的学历。

  梁漱溟曾说:“我的自学始于小学时代。”在同龄孩子死背四书五经的时候,他却能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种课外读物——《启蒙画报》。《启蒙画报》的创办者彭翼仲与梁家是亲戚,他手创了三种报纸——《启蒙画报》、《京话日报》和《中华报》。《启蒙画报》作为中国人在北京创办的第一家报纸,读者寥寥,头几年一直负债经营,几度濒临倒闭。这类不为当时社会主流观念所接受的读物,却成就了梁漱溟的自学基础。梁漱溟成名多年以后,仍能清晰和细致地回忆出《启蒙画报》的大致内容。梁漱溟十来岁时,已经拥有了三整年六巨本梁启超主编的《新民丛报》和一整年的《新小说》(杂志月刊)。

  在中学时代,梁漱溟依然不看“正书”而读报,这在与梁漱溟同辈且齐名的学者中,似乎很难找到这样类似的成长经历。这应该归因于父亲对他的“放任”。梁漱溟在一些回忆文字中,也曾反复申明过。他说:“由于先父对子女采取信任与放宽态度,只以表明自己意见为止,从不加干涉,同时又时刻关心国家前途,与我议论国家大事,这既成全了我的自学,又使我隐然萌露对国家社会的责任感,而鄙视只谋一人一家衣食的‘自了汉’生活。这种向上心,促使我自中学起即对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追求不已。”可见梁巨川不仅“放任”梁漱溟,更影响着梁漱溟。

  正因如此,梁漱溟与那些“国学大师”们,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他们是先打基础,然后专心问学,梁漱溟则说:“我本来无学问,只是有思想,而思想之来,实来自我的问题,来自我的认真。因为我能认真,乃会有人生问题,乃会有人生思想、人生哲学。”他颠覆了治学之路上的某些铁的定律,这是尤其发人深思的。同时,父亲对梁漱溟的影响,不仅是深刻的,而且是持久的。1918年,梁巨川在60生辰的前三天,因忧国而投湖,临走前他还在和儿子讨论国际形势,他问梁漱溟:“世界会好吗?”梁漱溟答:“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他点头说:“能好就好啊。”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梁漱溟感慨说:“父子最末一次说话,还说的是社会问题。”

  不是学者

  梁漱溟是不是学者,这本来不成问题。1916年,他23岁时就在蔡元培校长的引荐下任教于北京大学哲学门(系),次年开讲,先讲“印度哲学”,再讲“儒家哲学”。讲“儒家哲学”时,因听者踊跃,除一般学生外,还有三四五十岁的前辈,还有一些当时及后来的风云人物。四年后,《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的出版,更使他享有新儒学先驱者的盛名。他是因学问而出名的,世人历来也是以“知名学者”来看待他的。

  但是,梁漱溟本人却一向不自视为学者,也一向不为了学问而做学问。他生前曾在许多文字或演讲中明确表态。1930年,他在题为《我是怎样一个人》的文章中写道:“大家误解我什么?这就是误认为我是一个学者,甚或说是什么‘哲学家’、‘佛学家’、‘国学家’……这真是于两面都不合适:一面固然糟蹋了学者以及国学家;一面亦埋没了我简单纯粹的本来面目……谈学问,在我只是不得已,非是有心……我只是好发生问题——尤其易从人事上感触发生问题。有问题,就要用心思;用心思,就有自己的主见;有主见,就从而有行动发出来。外人看我像是在谈学问,其实我不过好用心思来解决我的问题而已,志不在学问也。我一向之谈哲学,谈心理学,始终是此态度;今日所谈又涉及政治与经济,仍不外此。”

  此时,梁漱溟不足40岁,他的后半生,依然没有变。在梁漱溟看来,儒学也好,佛学也好,都是人生实践之学。他曾说:“孔子的东西不是一种思想,而是一种生活。”他认为如果在大学讲堂里把孔子学说只当做哲学思想来讲,则“其固有精神实质亡矣!”梁漱溟曾再三强调,孔子的学问是专门致力于人的身心进于自觉、自主,使人的生命整体上有所变化和提高,将自己的智慧用于修养实践上。把四书五经背得烂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儒家的精神用在自己身上,用在人类社会。这个观点贯穿于梁漱溟的一生,他晚年依然认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中国人有的是需要学习的东西,而中国古书汗牛充栋,除了少数研究者,未必人人都要去读,但有一本书,即《论语》,作为中国知识分子,是不可不读的。

  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艾恺曾与梁漱溟有过十余次长谈,他称梁为“最后一个儒者”。1924年夏天,他在当讲之年毅然辞去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北大教职,此后,再也没有回到大学的讲台上。当时也有几所大学请梁漱溟去,但梁漱溟谢绝了这些邀请。多年后,他在写给侄子的信中说:“我这里没有旁的念头,只有一个念头:责任。”又说:我“处处皆有责任,而我总是把最大的问题摆在心上。所谓最大的问题即所谓中国问题”。在这样的信念驱动下,梁漱溟南来而北往,数十年如一日,奔波于他的“人生实践”之路。

  请看梁漱溟的若干经历:他在1924年(31岁)辞去北大教职后,先用七八年的时间,到山东、广东、上海、山西、河南等地办学和考察。自1931年起,梁漱溟落脚山东邹平,开始了长达七年的乡村建设活动。两年后,他把妻子及两个孩子从北平接到邹平,全家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等于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的长子梁培宽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

  “邹平县城很小,一个百货店都没有……没有水电,我们生活在那里,吃的是井水,点的是油灯。当然也没有什么剧院影院之类的文化场所,除了县城西关在逢五逢十两天上午集市中有一番熙熙攘攘的热闹,平日县城里总是冷冷清清,基本上过的就是农村生活……父亲平时在研究院与学生同吃同住,只是偶尔回趟家”。

  在这样的环境里,梁漱溟一干就是七年。梁漱溟曾在若干场合对这七年有过简略总结。例如半个世纪后,他在自撰的《生平述略》中说:“1931年与同仁赴山东邹平创办山东乡村研究院……它以全体乡民或村民为对象,培养农民的团体生活习惯与组织能力,普及文化,移风易俗,并借团体组织引进科学技术,以提高生产,发展农村经济,从根本上建设国家。此项试验在进行七年之后,终因1937年日寇入侵而被迫停止。”

  抗战的爆发,让梁漱溟为之努力七年的乡村建设活动戛然而止。但随后他进入了自己政治上的活跃岁月。1938年1月,梁漱溟访问延安,与中共领导人进行了广泛接触,和毛泽东谈话达八次之多(其中两次通宵达旦)。1939年2月,梁漱溟赴晋冀豫皖苏鲁等地的敌后游击区巡视,与国民党将领蒋鼎文、阎锡山、卫立煌、程潜和八路军、新四军领导人罗荣桓、陈光、彭雪枫等都进行了会晤,在枪林弹雨、风餐露宿甚至上顿不接下顿的严酷环境中度过了八个月。他后来在回顾这段经历时,用了“历经艰险”四个字。1940年底,梁漱溟与黄炎培、左舜生、张君劢共同发起组织“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民盟),试图以“第三方面”的力量协调国共两党关系,促成两党的团结,以求抗战的最后胜利。抗战胜利后,梁漱溟于1946年4月接任民盟秘书长。直到晚年,他在一次带有总结性的演讲中依然这样说:“我不是一个书生,不是一个单纯的思想家、理论家,我是一个实行家、实干家……我是一个要实践的人,是一个要拼命干的人。”

  30岁到50岁,被视为生命的黄金时期。学者们的“代表作”,也大多出自这个年龄段。而梁漱溟从31岁退出北大后,二十余年间奔走于社会,他参与的所有社会活动、政治活动,无疑都属于在儒家大义指导下的远离书斋的人生实践。自这个意义上看,梁漱溟虽享学者之名,实乃一个社会活动家。而他从事各种社会活动的出发点,也就是他一生不断思考和追求的两个问题:一是中国问题,二是人生问题。

  脱离了俗念

  1934年,梁漱溟写过一篇题为《三种人生态度》的文章,当中的第一种,他称之为“逐求”,并解释说:“此意即谓人于现实生活中逐求不已,如饮食、宴安、名誉、声、色、货、利等。”纵观梁漱溟的一生,上列“逐求”的东西,他都看得很淡,甚至视而不见。他在回答艾恺的问题时说:“我总是把我的心情放得平平淡淡,越平淡越好。我的生活就是如此。比如,我喝白水,不大喝茶。我觉得茶,它有点兴奋性。我都不要喝茶;白开水好。我吃饮食,要吃清淡的,一切肉类,人家认为好吃的东西我都不要吃,并且我吃得还很少。”上世纪50年代初,梁漱溟在一个《自我检讨提纲》上,也写过这样的话:“志不在温饱,”“恶莫大于俗,以俗为耻。”许多事例表明,梁漱溟达到了这个境界。

  梁培宽曾这样评价父亲:“一辈子的态度都是不谋衣食,不顾家室。不因家事拖累所奔赴的大事,是他的原则。”梁培宽拿自己为例回忆说,母亲在世时,家事都由母亲操办,1935年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把他们兄弟两人交给学校或亲戚家照管生活。而父亲对自己和弟弟的教育,一向采取放任的态度,“从小学到中学,父亲从不过问我的考试成绩,从没有向我要过成绩单。考大学这样的大事他也不管不问。我上初一的时候,考试成绩一般都是中等,父亲也没提出更高的要求。”“有一年寒假,学校突然通知我补考地理,那时是60分及格,我考了59分。通知单寄来时,父亲刚好在旁边,我就给他看,他看了以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还给我了,没有不满的表示或任何批评。我理解他的意思,不及格是怎么造成的,你自己清楚,不需要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不及格之后应该怎么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也不需要我多说。”在梁培宽的记忆中,这是父亲唯一一次看到自己的成绩。后来涉及到“子承父业”的问题时,梁漱溟明确表示,如你们有此意,也很好,但他本人并无此要求。他的意思是,只要你将国家和社会需要作为考虑自己前途的出发点,干大事小事,干这种事那种事,全由自己决定。像梁漱溟这样以如此态度对待子女的成长,在今天,恐怕是没人能做到了,即使是在当时,在当时的名家当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不仅是子女的成长,世俗所看重的许多“模式”,在梁漱溟看来,都不是不可以破的。例如过年,在梁漱溟的生活中就几乎不存在。1930年在河南辉县办村治学院时,他给亲戚写信说,看到老百姓生活之苦,就没有心思回北京过年了。那时兵匪不分,这个年,他是和衣而睡,在分不清鞭炮声和枪声中一个人度过的。1935年春节,他在上海访问军事家蒋百里。1936年春节是在梧州到南宁的途中过的。1938年初梁漱溟去延安,归途坐火车到开封时恰值大年三十晚上,他一个人住进河南旅馆,就这样把年过了。1939年春节,他正在前往敌后巡视的途中,2月18日的日记记道:“旧历除夕,车过三原,晤赵戴文于一花园中;晚抵洛川,途中落雪。”1940年春节,梁漱溟觉得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便利用寒假带两个孩子去重庆北碚,除夕是在附近的缙云寺里过的。解放后,生活稳定,不再东奔西跑,过年时他也和平时一样,一般都是在写作,从没把它当做什么特别的日子。

  很多名人在本业之外,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爱好。上世纪30年代,留美女学者俞庆棠曾问梁漱溟有什么爱好,梁答:我的爱好是思考问题。俞听后说,这太可怕了!思考问题本是一种工作,怎么能够当做爱好呢?梁漱溟的一个学生有一次和梁漱溟夫妇同坐一趟火车,见梁夫妇间一路无话,就对梁漱溟说,旅途中应该聊聊天,怎么你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梁漱溟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闲着,你看我闲的时候可能是我最忙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个“爱好”,梁漱溟在北大教书时一度脑子总停不下来,以致严重失眠,身体不能支持,向蔡元培校长提出过辞呈。他曾说,自己的头脑“好像一条长的绳索,发挥放射出去,就收不回来”。他也曾在一个记事本上写过这样两句话:“思想就是消遣,工作不是负担。”

  梁漱溟信佛,甚至被许多人视为佛学家。但他从不烧香拜佛,家里也从不供奉佛,入庙也只是参观式地看看。梁漱溟的信佛,和芸芸众生从利害出发许愿还愿那一套是两回事。宗教信仰在境界上有高低之分,后者满足于偶像崇拜,心态上并没有脱俗;前者则是从佛理中吸取有益的东西。梁漱溟正是出于对佛教教义、教理的理解和推崇而走进佛学的。但形式上的一些东西,他并不去追求。例如他的食素,和僧人的吃斋是不一样的,类似牛奶、鸡蛋这些能提供人体必须摄取的营养的食品,他并不一概拒绝。梁漱溟被称为新儒学的奠基人,但他从不以这个称号自居,就是对孔子的学说,自己也只是在其殿堂之外往里看,看到了一些,还不敢说已登堂入室,只是比有些人多一点罢了。他的这种学术境界,在当年和今天,都是十分难得的。

  交游之道

  梁漱溟一生交游甚广,和包括国共两党领袖在内的无数人物打过交道。和梁漱溟来往的人,大致有两类。一类是他的学生,他们出于对老师的崇敬而成为梁漱溟的追随者,这类人不是很多,但彼此关系深,交往时间长;另一类则是在进行某项工作时必须与之打交道的人,即所谓“各界人物”。

  梁漱溟在邹平进行乡村建设活动时,韩复榘是山东省主席,不能不借重他的权力,也就不能不与其来往。梁漱溟在北大教书时与毛泽东相识,算是有“旧”。1938年他到延安访毛泽东,并多次长谈,都是在讨论问题,而非叙旧。梁漱溟在抗战期间曾与许多“第三方面”人士频繁接触,也是着眼于大敌当前、缓解国共间的矛盾,不致让抗战力量削弱。他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必须联合更多的人,共同努力,从而形成力量。发起成立民盟前后,梁漱溟和一些人从不认识到认识,和另一些人的交往由少到多。例如黄炎培,与梁漱溟相识多年,但从前来往不多,组成民盟后,黄是第一任主席,双方有了频繁的交往。两人在重庆同住青年会招待所,又因为同有素食的习惯,吃饭也往往在一起。黄炎培曾戏言:“我们是黄粱一梦啊!”和罗隆基、张君劢、章伯钧等也是因为工作关系来往日多。

  梁漱溟在工作中与人交往,始终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把合作共事看做大方向。他与共事者之间并非没有分歧,他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没有看法。例如罗隆基和章伯钧,均属于有才干而活跃的人物,但也都有自己的短处,政治上不无野心,梁漱溟对此心里有数,并不赞同,但为了大局,他还是愿意并努力与他们合作,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解决中国的问题。也正是这种毫无杂念的行事原则,让梁漱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当年他一度拒绝担任民盟秘书长时,除罗隆基之外的所有民盟中常委都来找他谈话,劝说他就任。大家相信他,知道他从事民盟活动没有个人的贪图。他认为,政治见解可以不一致,但不影响大家可以在一起合作。

  梁漱溟其实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梁漱溟与人相处,如果发生无法合作的情况,问题往往不在他这边。1923年,胡适曾在一篇文章中说:“前后许多政论都不如这时批评梁漱溟、张君劢的文章有价值。”陈独秀响应说:“梁漱溟、张君劢被适之教训一顿,开不得口,是思想界的一线曙光!”而梁漱溟则认为:“我不觉得我反对他们的运动!我不觉得我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是我的敌人”;“他们觉得我是敌人,我却没有这种意思。”他这样申明自己的看法:“天下肯干的人都是好朋友!”大家“各人抱各自那一点去发挥,其对于社会的尽力,在最后的成功上还是相成的——正是相需的”。虽彼此有所不同,但“我们还是不相为碍的,而是朋友”。对待见解不同的人,他的态度一贯是宽容的,一贯是“和而不同”的;承认有“不同”,但强调的是“和”。

  梁漱溟从不在背后议论人的长短,梁培宽回忆说,包括在家人面前,也不例外。上世纪80年代初,温州的一位中学教师专程来北京拜访梁漱溟。谈话间他问梁:“您对郭沫若怎么看?”他当然希望听到梁漱溟更多的评价,但梁只淡淡地答了一句:“是个才子喽。”对黄炎培“外圆内方”的自诩,梁漱溟并不以为然。民盟成立之初,是一个秘密组织,当时公推黄炎培为主席。一年多后,民盟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将由秘密转为公开,正式宣布自己的政治纲领时,黄却迫于国民党当局的压力,坚持辞去主席一职,并要求为他领导的“职教社”参加民盟保密。后来提到这些事,梁漱溟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外圆内也圆”。

  不揭短,不背后议论人,并不意味着梁漱溟处世圆滑,无视原则。对老朋友,对曾经崇敬的前辈,在公开场合,他并不讳言自己的看法。梁漱溟一生写过为数不多的几篇怀人的文章,在《纪念梁启超先生》一文中,我们能看到他对梁启超诸多贡献的肯定,也能看到这样坦率而客观的评价:“梁公为人富于热情,亦就不免多欲。有些时天真烂漫,不失其赤子之心。其可爱在此,其伟大在此。然而缺乏定力,不够沉着,一生遂多失败。”章士钊也曾是青年梁漱溟所倾慕的人物,在见到章之前,梁漱溟就感到“彼此精神上,实有契合,不徒在文章之末”。他坦言:“但一见之后,即有令我失望之感。我以为当国家多难之秋,民生憔悴之极,有心人必应刻苦自励,而先生颇以多才而多欲,非能为大局而负责之人矣。其后细行不检,嫖、赌、吸鸦片无所不为,尤觉可惜。”

  在学术界,梁漱溟与熊十力的交往很深。但梁漱溟也批评熊在佛学上“此土凡夫”,对佛学不懂,批评佛法使之流荡失守等等。随后熊在寄给梁的明信片上说:你写的《究元决疑论》,我读到了,你骂我的那些话却不错,希望有机会晤面仔细谈谈。两人自此“不打不成交”,历四十余年之久。熊十力晚年致力于建立自己的儒学思想体系,花了很大功夫。梁漱溟对此一直持不同意见。他认为儒学不光是著书立说,更要身体力行。他写了很长的文章对熊进行严厉的批评。对冯友兰也一样,“批林批孔”时,冯发表文章后,有学生来信问梁漱溟的看法。他回信说,文章我有,不值一看。梁漱溟就是这样,在原则问题上分得很清楚。即使是对老朋友,也绝不搞无原则的“和平共处”。

  写到这里,不免想起一句话——“以天下为己任”。这是一句人人都听说过的并不新鲜的格言,也是一句人人都明白它在更多时候不过是当做口号来喊喊的格言,但是,梁漱溟做到了。这句话可以用来概括梁漱溟的一生,也可以用来回答本文题目的设问。